松铃

这由不得你

 

【89】日落金陵长江远,年年秋雁飞相似

       年关将近,李文忠的身体仍旧不见好转,每日幽禁在府的日子,更让他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常常一个人独坐在书房里看书,偶尔从书房里传出一两声低咳。

      “父亲,该吃药了。”李景隆轻轻叩门,恭声道,见父亲没有答话,缓步走了进去。刚将药放下,却听父亲问道,“今天上朝时,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今天皇上命吴伯宗、邵质、吴沉等人担任武英殿大学士,和翰林学士李翀、回回大师等人一起翻译《回回历》和《天文》,并无他事。”李景隆试了试汤药的温度,又往桌前放了放。

      “吴伯宗?他是不是之前还做过景春的启蒙老师?”李文忠看书看得久了,不禁揉了揉眼睛,脑海里却浮现出另外一个名字——赵伯宗,心中骤然一跳。

       “嗯。”李景隆见父亲提起沐春,才想起沐春已经去云南一年半了,“今天皇上又因新任的吏部主司曾与胡惟庸有牵连,将他问斩了,还有与他联系的大小官员二十余名,全部下狱问罪。”

       “呵,”李文忠苦笑出声,“怪不得今年九月皇上让吏部选拔郑韬等三千七百多名贤哲之士,看来是原来的人都杀的差不多了,总要再换一批更听话的。”这些新人一上任,皇帝就立马赐了布政使、参政这样的官职,更不要提曾泰区区一个秀才,这么短的时间就提为兵部尚书了。

      “父亲,皇上让孩儿明年正月去湖广练兵,我……”李景隆担心父亲道,此刻根本没有出京练兵的心情。

      “让你去就去吧,好好去做就是了。”李文忠淡淡道,“难不成你也要跟我一样,一辈子被困在这曹国府上?”

       “可是,父亲”李景隆话未说完,便见父亲挥手让他出去,只好行礼后退了出去,心情更加低落。

       洪武十六年三月,朱元璋召傅友德、蓝玉等人一起随南征军队回京,沐英则继续留守云南。耿君尧听闻,心里更是哀叹连连,她一个人在京城守着这么大的西平侯府,又有什么意思呢?更何况自去年冯静病逝后,沐晟与自己的关系不知为何都淡了几分,沐昂年纪又小,听闻沐英在云南又纳了一名侧室颜氏,耿氏心情更多了几分复杂。

       冯诚前脚刚赶赴大理安排云南都指挥使司下属卫所的设立,沐英便于昆明收到了颜氏在丽江产下一男婴的消息,正在踌躇要不要把颜氏接到昆明的时候,忽见沐春进来回禀军情,只好暂时按捺下来,可打开义父寄来的信件,却是已经知道了他在云南与颜氏一族的事情,并不予以深究,只命他将颜氏好生接至身边安顿,若生下儿子,便依着“日”字辈取名沐昕,若生下女儿,便由他自己取名了。

       “去把青岚叫过来,我有事情要跟他讲。”沐英收好信件,看向沐春道。

       沐春只站着不动,良久后才缓缓道,“我去丽江把她和弟弟接过来就是,不用麻烦青叔了。”

       沐英略显尴尬地低下头,再抬头看向沐春时,却觉他已比往年沉稳多了,看着沐春多日来跟着自己一起忙于军务而发青的眼眶,沐英不禁心疼道,“春儿。”

       “孩儿很快就回来了。”沐春平淡的语气不带一丝波澜,说完便转身出了门,就要命人驾车去丽江。

       又是一年元宵至,沐英恍惚间记起至正二十一年的火树银花,就在金陵城南的老君庙前,可惜如今却回不去了。

       朱棣自去年奔丧回京,直至腊月下旬才动身北上,一直到正月十三才赶至北平,堪堪赶上和徐玉锦一起共度上元佳节。

      “玉锦!”朱棣见她在城门口等着,更迫不及待地下马跑了过去,见她衣衫有些单薄,忙搓了搓手帮她暖着。

       徐玉锦见他一路风霜未除,就要跟他一起回府,却见一僧人刚刚下马,那人双眉疏阔,目如点漆,眼角的皱纹显出他年纪的沧桑,却盖不住一身的傲气和深不可测的眼瞳,徐玉锦只恐那人来者不凡,轻轻拉了拉朱棣,抬头以目光询问。

       朱棣笑道,“这是父皇为我选的讲经师傅,之前在天界寺精修佛法,如今既来了北平,我便请他暂住庆寿寺。”

       道衍看见徐玉锦,忙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阿弥陀佛,王妃娘娘万福。”

       徐玉锦忙回道,“大师不必多礼!”说罢忙请人带他先回府休息。

       朱棣冲道衍微微点头,这才看向徐玉锦,帮她理了理发鬓,温声道,“你今天不必出来接我的,刚出了月子,再染了风寒怎么办?”他正是在京城听到徐玉锦腊月十六生下孩子的消息后,才匆匆赶回北平的。

       徐玉锦摇了摇头,握着他的手仰头笑道,“可我只想早一刻看见你。”

       朱棣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见她面色红润,这才放下心来,忽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一路赶得太急了,本说好要和岳父一起回北平的,现在怕是还要再过半个月岳父才能赶回北平来,到时候我再向他赔罪。”

       “父亲在京城可以多陪陪母亲和弟弟妹妹,也很好,我倒是希望父亲可以多陪陪母亲,毕竟母亲一个人在府上太辛苦了。”徐玉锦扶着朱棣的手上了马车,才靠在他怀里轻叹出声。

       朱棣小心将自己的斗篷解下给她披上,才捏了捏她圆圆的小脸蛋,笑道,“你怎么不问问父皇给老三取了个什么名字?”

       “还能取什么名字?”徐玉锦嘟着小嘴道,反正名字两个字都定死了,还有一个字也无甚发挥的余地,倒是让她没了兴趣。

        “那你也听一听嘛!”朱棣将她抱在怀里,半靠着她的肩膀,忽朝她耳朵吹了一口热气,惹得徐玉锦耳根一痒,便要去挠他,朱棣忙抓住她的手道,“父皇给他取名燧儿。”说罢轻轻在她手心写下“燧”字。

       “朱高燧。”徐玉锦喃喃道。

       北平燕王府的日子一如既往的平静安宁,道衍在庆寿寺安稳住下,偶尔和朱棣讲经论道。周王朱橚去年亲自率兵赶往北平府运粮后,也在正月底回河南去了。朱棣很安逸地享受着现在的生活,有一个与自己琴瑟和鸣的爱人,有一个教自己习练军务的岳父,还有一群可爱的孩子们围在自己身边……偶尔无聊了,还可以跟岳父一起出关巡查,似乎在北平的日子一切都很美妙,甚至都没有讨厌的二哥和三哥烦自己。

       朱樉依旧是老样子,被朱元璋写信责骂了多次之后,依旧将观音奴禁闭在府,见父皇信中还在劝他跟观音奴夫妇一体,气得直接将信掷在桌上,怒道,“去把乐府的那两个小丫头喊过来!”

       他就算是宠幸府里最低贱的浣洗丫头、就算是宠幸西安城内的乐坊舞女,也绝不会去看观音奴一眼,他就是要让父皇知道,他不服!他讨厌观音奴!他恨不得杀了她!既然不能杀她,也要时时刻刻羞辱于她!

       朱宁现在劝也懒得劝了,只低着头慢慢出去,关门时看着朱樉现在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闪过一丝对过往的怀念,自己从十岁时跟在秦王身边,那时秦王还不满十五岁,却是严毅英武、果断聪慧、行事有度、章法严谨,那时秦王殿下便是他最敬佩的人,也是他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跟随的人……可自从秦王大婚之后,一切都变了;自从邓妃去世之后,那个曾经鲜衣怒马的秦王殿下,就永远消失了……

       朱宁抿了抿唇,心里的话又全都压了下去,便出府巡营,为今年初春的巡边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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