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铃

这由不得你

 

【102】谁念客身轻似叶,千里飘零

       洪武二十二年初秋,朱元璋看着沐英近日呈上的奏报,心中安定了不少,眉目都舒缓了几分,见朱标进来,招手道,“我想着今年让文英和春儿一起回京,你去拟旨吧!”

       “是,父皇。” 朱标闻言忙点头道,“如今十一弟于成都的蜀王宫已经建成,王宫护卫由蓝玉亲自调训,只等十一弟就藩了。”

       朱元璋微微点头道,“他这半年多在四川还算安稳,倒是椿儿明年才满二十,再过几月又要过年了,便让他留京过完年再去成都吧。”

       朱标沉声应下,又问道,“那蓝玉,今年召他回京吗?”

       “椿儿明年就回成都了,蓝玉率军师不宜来回奔波,便让他留蜀地过年吧。”朱元璋随即又打开一本折子,翻开道。

       却说朱元璋召沐英、沐春回京领赏,正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是耿氏,她与沐英七八年未见,心中怎能不挂怀?只盼着此番回京,沐英能常留京中,再不回云南。更有沐晟、沐昂两人日夜盼着父亲回京。

       可沐英经营云南八年,使云南百务具举,不受当地土酋所胁迫,又大垦军田一百万余亩,同时兴修水利、引商入滇,开发盐井、增加财源,同时派军队保护粮运,使得云南百姓安居乐业,百姓如何肯舍他而去?

       自从皇帝召西平候回京城慰劳的消息传来,云南各族百姓无不心生惶恐,就连云南当地的各土官、举人秀才、乡绅也无不扣沐府之门,询问沐英何时回云南之事,只怕沐英被调走再不回云南。

       沐春见此情景,方知父亲这些年的付出,转身向父亲书房走去,请求道,“父亲,皇爷爷既下令召您回京,那便由春儿代父亲暂守云南吧。”

       沐英正在读《诚意伯文集》,闻沐春之言,才微微抬头,良久后方道,“你也八年不曾回京了,这次真的不回去了吗?”

       沐春的眼神有几分朦胧,心底一涩,点头道,“父亲回去就好,只是春儿不孝,不能亲自为母亲扫墓了。”

       自己出征时,至少心中还有对静儿的留恋,后来甚至还多了一份对孩子的期盼,可如今,母亲不在了、静儿不在了、孩子也不在了,甚至皇奶奶也不在了,他回京又有什么意义呢?若是母亲在的话,应该也希望他替父亲留在云南,守护好云南万民吧。

       知子莫若父,沐英怎不晓得沐春的心思,可人死不能复生,他自己已经对不起庙儿了,哪里还好开口让沐春再结亲?听沐春这般说,也只能点头道,“你想清楚了就是,不过这次我会带着颜氏和昕儿一起回京。”

       颜氏年龄比沐春还要小几岁,虽说沐春不是那种人,可毕竟与颜氏同留府中不好,而且沐家的祠堂还留在京中,虽然沐昕是最小的,可也要为他录入族谱。

       更何况,皇上近几年甚是注重对沐晟的培养,虽放心留沐英在云南统领大军,可也算是如当初一般押其妻儿,以定其心。如今沐英在云南声势渐大,单单只是回京谢恩都有万民请愿求他留驻云南,沐英自然要将沐昕一起带回京城,交由皇上照顾,哪怕是沐晟的婚事,皇上说怎么定,怎么定便是,他也只是趁着此次回京顺带把晟儿的婚事了了,也不枉晟儿母亲托付。

       沐春虽然不曾像父亲一般想得这么多,可如今也快三十岁了,自是多了几分成熟与担当,闻言只是低声答道,“这些事情父亲安排就好。”

       “我和你舅舅一起回去,静儿那里,我也会过去看的。”沐英起身按住沐春的肩膀拍了拍,微叹道,“这次定边一战没能抓住思伦发,还是要严防他再从景东侵扰。你要严加守边,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处理。”

       李景隆听闻沐叔和景春要回京的时候,还高兴了好久,可一直到沐英回京那日,向后望了好久也没看到景春,不禁问道,“沐叔,景春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云南诸事繁杂,他走不开。”沐英翻身下马,见景隆如今仪表堂堂,多年练兵生涯令景隆多了几分坚毅,竟和文忠兄长有些相像,心中又多了几分感慨。

       他自十二岁跟随义父南渡长江拿下集庆后,诸事颇得文忠兄长教导,一直到他第一次领兵和冯胜一起出征,他每次回应天不是庙儿在门口等他,那便是文忠兄长在城外迎他,可是如今,文忠兄长和庙儿已经不在了,就连徐将军,还有伯颜也都不在了,心底一酸,低声问道,“邓镇现在何处?”

       “邓镇今年二月奉命与傅友德一起前往湖广练兵,驻守大庸未归。”李景隆温声道,“景茂今日在宫中,所以不曾出城相迎。”

       沐英点头道,“晟儿平日里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有的话,你念在和景春的情分上,还要多帮着照看他几分,我平日里都不在,若说管他,实在是有心无力。”

       “景茂为人一向沉稳,沐叔不必担心,皇上已命他担任预后军都督府佥事,任职一年以来,景茂从不曾出错。”李景隆答道,见沐英就要回府,忙恭声道,“还请沐叔先回府更衣,今日皇上在奉天殿专程为您设宴,九江就不多做叨扰了。”

       沐英微微点头,见景隆离去,才转身回府。如今已至冬季,沐英在四季如春的昆明待久了,一时之间竟难以适应,不禁打了个寒颤,再看向西平候府的府门,心中竟没了回家的喜悦,只多出几分怅惘和忧思。

      空中的飞雪打着转,见缝插针地飘进沐英的脖子里,每一分冰凉都真切地告诉他,自己回来了,自己回应天了,所有最深刻的酸甜苦辣,似乎都发生在应天,除了自己八岁那年在滁州被文庙领回军营的那天。

       乾清宫,奉天殿内,朱元璋与沐英一别八年,想起自己当初在滁州等地收养的二十多个义子,朱文逊战死太平,朱文刚镇守浙东时被苗将杀害,何文辉三十六岁就病逝北平,李文忠四十多岁也英年早逝,唯一的侄儿兼义子朱文正也……

       不算建国后随常遇春攻克北平时战死的平定之子平安,如今还在世的义子中,与自己关系亲近的,也不过沐英、徐司马等寥寥几人。

       念至此处,朱元璋不禁潸然泪下,又看见冯诚也在,想起冯国用和文庙,心中更加戚戚然,叹道,“幸好有文英在,朕总算可以高枕而无南顾之忧,只是这次春儿没能回来,倒是为难这孩子了。”

       沐英恭声道,“能为义父分忧,孩儿不胜荣幸!”

       朱元璋闻言面色稍悦,即刻下旨,赐沐英黄金二百两、白金五千两、钞五百锭、彩帛百匹,赏冯诚白金五百两、钞千锭。

       正宴饮间,却见十八皇子朱楩和沐昂不知怎么一起闯了进来,沐英多年不见家中两子,一时竟没认出来眼前十一岁的少年竟是当初小小沐昂,只是依旧能看出其中一个是皇子打扮,一个不过是贵族打扮,只微微抬眸看向朱元璋,等他发话。

       不料朱元璋还未说些什么,便见沐昂哭着跑到朱元璋怀里,指着朱楩气道,“我昨天刚帮景茂哥哥捉了一对聘雁,他非要看看,结果一下子就拿小刀把那对大雁给戳死了,我让他赔,他不赔我!”

       朱楩仗着自己的皇子身份,扶了扶自己的腰带,挺身道,“是你自己没看好,让它跑了出来,那大雁要啄我的眼睛,我害怕,才不小心戳死的,凭什么让本皇子赔你?”

       “你!”沐昂见他居然当着皇爷爷的面反咬一口,气得咬牙切齿,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委屈地趴在朱元璋怀里哭道,“爹爹好不容易回家一次,景高只想替二哥和爹爹做些事情。”说着说着,沐昂便大哭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到朱元璋的龙袍之上,朱元璋忙抚着他的头发轻声安慰道,“昂儿不哭,昂儿不哭。”

       说罢,朱元璋便瞪了朱楩一眼,这两个孩子什么性格,他清楚的很,沐昂一向聪敏谦逊,倒是朱楩这小子向来乖戾,不学无术,更兼如今沐英刚刚回京,怎么能再让沐昂受委屈?想到这里,朱元璋随手从桌上拿了双筷子就朝朱楩掷去,恨铁不成钢道,“还不快滚?”

       朱楩忙侧身躲去,可朱元璋扔的实在是准,只躲过了一根,另外一根还是直直地敲了他脑门一下,朱楩忙低下头去,咬唇看向沐昂,出殿后闷哼一声,恨恨地看了殿内一眼,才转头离去。

       沐英本还在想这是谁家的孩子,竟让皇上如此重视,没想到居然是自家的老三,心中一惊,忙起身道,“本是景高不懂事,孩儿这里领他向义父赔罪。”

       朱元璋忙扶他道,“楩儿那孩子一向乖戾,若不是他欺负景高,景高又怎么会跑到殿里来呢?”

       沐昂只知道今天父亲从云南回来了,就在宫中奉天殿与皇爷爷宴饮,这才强拉着朱楩进殿的,只是见父亲赔罪,也只好亦步亦趋地跟着向皇爷爷行礼道,“是昂儿不好,昂儿不该小题大做的。”

        说罢,沐昂见皇爷爷并不生气,这次微微侧眸看向父亲。

       沐昂已经记不清楚父亲长什么样子了,只能在母亲的描述中、在云南寄来的战报和书信中,去慢慢想象父亲的样子,如今再见父亲,才发觉父亲与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样,似乎老了很多,胡须和发鬓间都看得到很多白发了,眼角的皱纹比母亲更深……可似乎,父亲又和自己想象中的样子长得很像,仿佛他天生就该是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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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工作太忙了,可能要从一天一更或者两三天已更变成一周一更了,毕竟写小说是兴趣爱好,本质工作是生活基础,也希望每一个读者都可以在自己的生活中认真工作、认真学习,每一天都过得充实又富有活力!

       当然,虽然更新慢,但绝对不会弃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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