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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由不得你

 

【114】上元佳节遭狗咬,皇亲国戚较真伪

        【观前提醒】本故事纯属虚构,系元末明初背景原创长篇历史小说,与史实无关。














       等朱樉丧事结束,已至仲夏,李景隆虽常伴东宫,近日也不得不警醒起来。许是镇守西北的朱樉暴毙,而身居东宫的朱允炆年龄又太小的缘故,朱元璋接连下令不得更改祖制、妄议朝政,别说刚和晋王府结亲的颖国公傅友德,就连沐春的叔外公、周王朱橚的亲岳丈宋国公冯胜也在今年暮春被一杯鸩酒无罪赐死。

       可惜沐春远在云南,忙于平叛又政务缠身,等听到宋国公府爵位被除的消息,已经是五月底了,纵使心中悲痛,也无可奈何,只能趁着在昆明的时间,好好照顾舅舅冯诚,才算对得起母亲和静儿。

       因着朱元璋极为严苛的政令朝规,朝堂上总算暂时平静了下来,无人再敢造次,更不要提效仿李文忠当年三谏驳斥龙颜了。

       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

       时光倏忽而过,两度春秋谁勘破。

       洪武三十年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李景隆还在军中和耿炳文等人忙着太仆寺的设立,袁丽琴因是继室,在府内一向不太管事,李甘棠昨日就已经跟父亲请求今天上元节出来逛花灯了。

       李景隆心想着,如今金陵皇城脚下、巡卫森严,上元节夜市无非只是人多一些罢了,也无甚紧要的,且皇上不爱众官张扬,便命李冀只派了一辆马车,备了两个小厮和四个丫鬟、两个嬷嬷,还有一贴身的大丫鬟,便准她晚上出门了。

       却说李景隆分给爱女的贴身大丫鬟是何人?竟就是之前秦王府内的雁儿,当初因着秦王遭毒暴毙一案,李景隆便将雁儿作为人证押回了京城,之后凭借着自己手中的关系成功将雁儿洗了出来,又花大价钱请大夫治好了雁儿脸上的疤,将雁儿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了曹国公府的家养奴仆。

       雁儿感念李景隆的恩德,虽然如今但看面相已经如脱胎换骨,可她还是担心万一被人检举揭发,竟自己拿火折子把手臂上的刺青全部烫伤,用疤痕再次掩盖刺青,以避免给曹国公府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李景隆知道她的用意,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她跟在李甘棠身边照顾好自己最疼爱的长女。

       “雁儿姐姐!快看!”李甘棠平日里甚少出府,今日因父亲特许,刚从看打火花的老君庙前挤出来,便又急忙朝着有七八尺高的琉璃花灯的街道走去。

        雁儿的目光紧紧跟随着李甘棠,如今正是人多的时候,曹国公府派来的马车和随从早就被人群冲得再找不到,待看见李甘棠手中的黄莺花灯,才忙挤了过去,急道,“小棠,你走慢点儿,等等府上的马车,不然待会儿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李甘棠如今不过刚刚十四岁的年纪,从小被李景隆捧在手心里都生怕摔碎了,好不容易出来玩儿,只顾着看热闹,哪里还肯听劝,只摇摇头笑道,“不会有事的,雁儿姐姐!你看这么多人呢!”说罢,一转头,又看见有人在卖放在手心里就可以点燃的小烟花,忙甩开雁儿的手跑了过去。

        李甘棠右手提着小小的黄莺花灯,左手还拿着两束未燃的小烟花,漆黑的眼眸如同夜空里的星星一样扑闪扑闪亮晶晶的,她只顾着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小烟花,突觉身后被人挤了一下,右手上的烟花黑头便蹭到了前面不知道哪个人的衣服上。

       “对不起,对不起!”李甘棠忙不迭地道歉道,一抬头才发觉眼前是个肥乎乎的公子哥儿,顿时红了脸,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嘴巴里道歉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只紧紧握住了手中的黄莺花灯。

        可面前的男子虽衣着华贵,举止却丝毫不像个贵族,见小姑娘只身一人,像是跟家人走散了,更不肯善罢甘休,竟直接伸出肥腻的大手捏住了李甘棠的下巴,目光猥琐道,“那你要怎么向本公子赔罪?”

       李甘棠秀眉轻皱,她身为曹国公府上的千金小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抬手一巴掌便径直向面前的男子扇了过去。

       许是这男人不曾想到一个小姑娘竟如此大胆,眨了眨胖得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才恼羞成怒道,“臭婊子!别给脸不要脸!你牛大爷今天再饶不了你!”说罢,那男子直接伸手便想去拉扯李甘棠的衣裳。

       幸好雁儿及时赶到,一把拉过李甘棠,将她护在身后,怒目圆睁道,“大胆!朗朗乾坤,皇城脚下!你们想干什么?!”

       那“牛大爷”一招手便喊来身旁的五六个兄弟,将雁儿和李甘棠团团围住,死死盯住雁儿身后的小甘棠,随手抄起路边卖馄饨摊子上的长凳就朝雁儿甩来。

       雁儿瞅准几人的空隙,一把将李甘棠推了出去,喊道,“快回府上喊人!快!”

       李甘棠微微一愣,便见长凳自空中落下,狠狠地砸在了雁儿姐姐的脑袋上,又见那群人中又有人朝自己走来,忙扶着身旁的柳树站了起来,强撑着腿软朝人潮汹涌处跑去,这样至少坏人也不好追到她了。

       可如此一来,本就不熟悉大街小巷的她,彻底迷了路,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透过蓝宝石玫瑰璎珞浸湿了暗纹白绫短袄,她朝四周望去,满大街都是香车云鬓,哪里还辨得清曹国公府的马车在哪里?

       李甘棠一想到雁儿姐姐还在柳树下遭受着毒打,强忍着悲伤忙使大脑飞快运转起来,朝着再往前一点的桥东酒楼走去,那里父亲曾带自己吃过一次,据说不少留京的郡王或者亲王、公爵也常在桥东酒楼上宴请。

       刚到桥东酒楼门口,便见晋王世子朱济熺与晋王府的昭德郡王朱济熿并肩走了出来,李甘棠来不及整理衣裳,肿着一双眼睛便跑至朱济熺面前,“世子哥哥,有人在城东欺负我,我丫鬟还在那里,求你快过去帮帮我!”

       如今京中权贵日渐凋零,哪怕还有不少存有爵位的,也早已无甚实权,唯有魏国公府、曹国公府、西平侯府还算炙手可热,纵使不常相见,可李甘棠毕竟是曹国公府的嫡长女,朱济熺和朱济熿在皇宫夜宴上也见过几次,怎能不认得?

       见李甘棠头发都有些凌乱,朱济熺忙帮她理了理发丝,还当她是个没长大的小妹妹,不禁安慰道,“你别着急,我们边走边说。”

       朱济熿见状忙向身后招了招手,晋王府跟随的几十名护卫从楼下的暗处走了出来,遵从朱济熿的指令疾步朝前面开道。

       李甘棠越走越快,心中担心着雁儿姐姐,再顾不得别的什么,等看到城东的那棵柳树,朝远望见那群畜生还没散开,焦急之下不禁抓住了朱济熿的胳膊摇了起来,喊道,“就在那儿!”

        只是晋王府的声势太大,自古以来地痞流氓无非都是恃强凌弱之人,眼见晋王府的数十护卫赶来,后面还有两名锦衣华服的少年伴着刚刚的小姑娘,“牛大爷”再不敢逗留,忙引着一群狐朋狗友四散逃去。众百姓见惊动了官兵,也不敢再站着看热闹,忙各顾各的跑开。

       朱济熺眼见那群畜生逃了,忙命护卫将刚刚看热闹的众人围住,一一登记口供,特别是刚刚那群畜生的长相,还是有不少热心的百姓趁机忙将这几人的一些信息交代的清清楚楚,又半遮着脸默默退下。

       “雁儿姐姐!”李甘棠急忙跑过去,只见雁儿浑身是血,只有鼻息间还有极微弱的呼吸,头上的素银簪子沾满了血,之前受过伤的胳膊一摸上去便觉骨头都要碎了,整个人已是面目全非,只能通过裙摆的凤仙花来辨认她曾经是谁。

       李甘棠不知所措地嚎啕大哭起来,可她连碰都不敢再碰一下雁儿,因为雁儿一直在喊疼,声音虽然很微弱,可每一声都触及李甘棠的心脏。

       “求求你,救救雁儿姐姐吧!”李甘棠见朱济熿站在身后,沾满了血的小手哀求般摇着他的剑柄。

       朱济熿低头看了血泊之中的雁儿一眼,冷冷道,“都快死了,救不活了!更何况不过是个丫鬟罢了,死了再让国公爷给你换个新的就是了!”

       李甘棠心底一片冰凉,眼泪不禁滴落在雁儿的手上,忽的只觉面前一片阴影打下,朱济熺不知何时已经处理完了录口供一事,顾不得雁儿满身鲜血,将雁儿轻轻抱了起来,沉声道,“再往东一里多便是西平侯府,如今街上人太多了,马车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先带她去侯府再说!”

       李甘棠闻言忙跑着跟了上去。

       沐晟见晋王府世子与郡王一起抱着个浑身是血的侍女,还带着曹国公家的女儿,不禁吃了一惊,忙亲自引他们去侧院将雁儿放下。

        “正好之前周王爷举荐了一位开封来的名医,”沐晟微微叹了口气,又命府里的丫鬟来给雁儿清洗伤口,见李甘棠还十分担忧,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安慰道,“她会没事的。”

        说罢,沐晟便招呼朱济熺和朱济熿一起回正厅,才问道,“不知出了何事?”

        一番言语过后,朱济熿便要回宫请求捉捕今日犯事的几人,不料却被沐晟拦道,“今日晋王府不过数十护卫,便将那群东西吓得四处逃窜,若直接再动用王府人马,只怕不好。”

       “还请世子将犯事之人的画像给我一份,我明日一早派人交至东城兵马指挥司,先看看那边怎么回话。若是衙门应下了,便由衙门正常去抓,我们加以辅衬,倘若这人背后还有些什么别的东西,也不会直接打草惊蛇,更好顺藤摸瓜。”沐晟思量片刻,才缓缓道。

       “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绕这么大一圈!”朱济熿不耐烦道。

        沐晟见朱济熿年纪小,也懒得跟他计较,只命人上茶来,起身道,“我去看看小棠。”毕竟沐春兄长与曹国公李景隆情深意厚,如今曹国公府千金遭此险情,不免将李甘棠当作小女儿一般心疼。

        李甘棠当时见那流氓的长凳挥下,心中只觉紧张,可当她看到雁儿身上触目惊心的入骨伤痕的时候,才忽的后怕起来,若不是雁儿姐姐拼死相互,她只怕已经没命了。

       “小棠,你走慢点儿,等等府上的马车,不然待会儿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

        这是雁儿姐姐跟她说的最后一句完整的话。

       “雁儿姐姐,小棠错了,小棠不该走那么快的,不然你就不会出事了!”李甘棠不禁又哭了起来,嗓子都开始跟着咳嗽。可这是皇城天子脚下,今日是万民齐乐的上元佳节,为什么这些人竟敢这么肆无忌惮?

        沐晟进屋悄声询问了一下大夫雁儿的病情,见甘棠还在自责,沐晟缓缓拿了一支蜡烛过去,按在她肩膀上安慰道,“别哭了,我派人去左军都督府等你父亲了。”

        “你看一下,这些画像是不是你今夜见到的那些人?”

        李甘棠听闻要将几个凶手绳之以法,忙抬头借着烛光仔细辨认起来,又补充了一些自己印象里的细节,小声道,“中间这个满脸横肉的,好像姓牛,他自称牛大爷。”

        沐晟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点头道,“我知道了,待会儿你程婶婶来照顾你,我先回去了。”

       冯静轻轻点了点头,见大夫给雁儿姐姐上完药,才趴在雁儿的床头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清早,沐晟便派两三个人拿着昨夜朱济熺在城东录的部分口供跟一套嫌犯画像去了东城兵马指挥司,没想到衙门口的几个皂衣看都没看,见来递状的两三个人不过是京城中普通富户的小厮打扮,直接将他们赶了出去,“快滚快滚!”

       西平候府在京中虽有府邸,可如今的西平候沐春却远在云南,沐晟在京中又一向低调不喜张扬,连带着西平侯府的下人也从没有过什么嚣张之势,见衙门不接,西平候府一下人不禁甩了甩手里的画像和口供,气道,“凭什么?”

       那门口的皂衣小吏一把扯过画像,指着第一张“牛大爷”道,“你可认仔细了!牛老爷是皇亲国戚,依照皇明祖训,只有皇上才能治罪,你算什么东西?”

       等到前往衙门的下人回府禀报过后,沐晟也纳闷不已,若说皇亲国戚,如今武定侯王弼一爵已经被除,信国公家自汤和病逝后人丁寥落,独剩魏国公家、曹国公家、西平候家三府属皇亲国戚,再不然便是各王妃家、郡王妃家,哪怕算上各驸马家也不曾听闻京中有姓牛的。

       沐晟只觉事有蹊跷,可见府上的门人回来气得面红脸涨,便挥挥手让他们几人下去好生休息,问管家道,“曹国公可从左军都督府出来了?”

      “出来是出来了,可国公爷急着上朝,没有说上话。”

        沐晟闻言沉声喝道,“派人去宫门口等着!务必将此事尽早告知曹国公家!”说罢,沐晟又忙派人亲自去曹国公府送信。如今李甘棠一夜未归,纵使其生母不在,可其继母袁丽琴也难免会担心。

       李景隆一直等到快午时才从宫里出来,连着忙了一天一夜,饭都不曾吃过,听闻自家爱女昨夜受了欺负,气得直接前往左军都督府,拿着手中的画像下令道,“镇南卫、骁骑右卫、英武卫,各抽调两百人,在城内查访搜捕!水军左卫、龙虎卫各调三百人,前往出城各路搜捕,今日闭城之前,务必将此六人捉拿回京!”

       安排完搜捕一事,李景隆火冒三丈地赶赴东城兵马指挥司,一把抓起衙门前的皂衣逼问道,“我倒要问问你们的青天大老爷,这牛老爷是他什么人?!”

       衙门里的人见竟然惊动了左军都督兼曹国公兼太子太傅,只摇着头说不知道,吓得屁滚尿流地忙去把衙司老爷抬了出来。

       那老爷刚开始还不肯说,可李景隆混迹官场数十年,早已看惯了各种手段,威逼利诱之下,那老爷才小声道,“其实……那也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不过是安庆公主的驸马欧阳伦的姐姐的表姑家的大外甥,只是小人受了他的胁迫,才一时糊涂,未看清早上来的竟是曹国府的人,还请国公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吧!”

        李景隆冷笑道,“你真的受了胁迫?还是说收受了他的好处?”话音刚落,李景隆便见自己的亲兵直接从后院搜出了半箱黄金和两箱半的白银,淡淡地看了那老爷一眼,便起身要走。

        那老爷忙跪着去拽李景隆的衣角,哭求道,“国公爷,小人不过是区区东城兵马指挥司的小小七品副指挥,别说是驸马都尉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了,就算是郡主仪宾家的一条狗,咱也不敢得罪!若知道今早前来报案的是曹国府的人,小的万死也不敢这般呀!”

        “你收银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想的吧!”李景隆狠狠地将他踢开,“你若配合便罢,你若再敢有异动,我让你六族三世都不得安生!”

        “我们现在去哪儿?”李冀见李景隆从南城兵马指挥司出来,忙问道。

       李景隆看了李冀一眼,微微叹了口气道,“你去西平候府一趟吧,把甘棠接回去,顺便看看雁儿的伤势怎么样了,到时候需要什么东西,随时回府去给雁儿拿。”

        李冀忙感激地点点头,又问道,“您不去看看小姐吗?”

        “现在还顾不上她,你去侯府之后,她若是非要陪着雁儿,就由她去吧,毕竟雁儿也是因她受的伤……此事既牵扯到了欧阳都尉,有些事情还要我处理。”李景隆沉声道。

       欧阳伦,之前在陕西走私茶马,连陕西布政司诸官员也不敢盘问。去年秋天,安庆公主府的家奴周保辄呼有司科民车至数十辆,更不要再提欧阳伦在陕西又刚刚将蓝田县河桥司巡检税吏打成了重伤……只是李景隆没有想到,欧阳伦被安置陕西,竟还敢将手伸到京城来,就连他姐姐的表姑家的什么狗屁畜生都敢欺负到他曹国公府的头上来了!

       “国公爷,抓到牛世杰了!抓他的时候他还在城西的乐坊听曲儿!”

        李景隆指了指身后的东城兵马指挥司,沉声道,“把他押进来,明日上朝时,听候皇上诏令发落。”
















【题外话】——

       大家如果观后有感,请只针对小说剧情讨论,不要延伸。

       其实这章构思的时候还觉得蛮爽的,但写出来又觉得写得非常垃圾!因为最终惩治这些畜生,靠的不过是以大权压小权,以更强压小强,并不具有普世价值观和可操作性,只是看着爽一爽而已……粗看好像很爽,但实际上都是普通人的血泪与悲哀……如果被纠缠的不是曹国公府的李甘棠,只是一个普通百姓,那便不会有晋王世子和郡王的挺身而出,也不会有西平侯府的全力相助,更不会有一个位高权重的爹爹为她鸣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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