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铃

这由不得你

 

【128】苟利于国,专之可也

       白沟河一战,朱棣也损失不小,若不是有李景隆丢弃的百万余石粮草补给,只怕难以再维持半年,只是没想到区区一个山东参政铁铉与都指挥盛庸还敢坚守,加之平安的外围协助,竟真的挡住了燕军南进之路。

       朝廷闻讯,忙封盛庸为历城侯,兼任平燕将军、总兵官;晋铁铉为山东布政使,加兵部尚书参赞军务;陈晖、平安为左右副总兵。

       建文二年八月下旬,见张玉久攻济南不下,朱棣亲自率军前往济南解围,回师北平。盛庸见状,随即发兵德州,只是如今的德州早已粮去人空,想起半年前和李景隆一起在德州誓师北伐的情景,盛庸不禁叹了口气。

       自己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不过临时才得以加封了一个历城侯,年俸只有一千石,且如今战况已如此焦灼,南军人马困乏,皇帝竟还要下诏确保燕王的安全……盛庸登楼远望,见平安走来,心底划过一阵羡慕,至少,平安他名义上也算是太祖的养子,念及这一层,哪怕日后再生变动,皇帝或燕王,都不好动他,而自己,只不过是个工具人罢了。

       甚至盛庸都不曾直呼过平安的小名,哪怕自己比他还要大八九岁。

       平安自十二岁起,便随父征战沙场,没想到父亲在攻打元大都时不幸殒命。那时北方战事未平,平安不过十六岁,也只好跟随常遇春将军继续北征,直到第二年常将军自开平回师途中,突然暴卒,回京后太祖怜他年幼,便收他做了养子,见平安骁勇善战,八十斤的大刀也可使得虎虎生风,太祖便准他承袭父亲济宁卫指挥佥事一职,后一直升到了右军都督府佥事。

       许是因着当初跟随开平王北征的情分在,哪怕平安后来曾担任密云指挥使,在燕王麾下随军多年,平安对新帝的好感依旧远超燕王,见盛庸朝他转身,忙上前两步,沉声道,“如今德州虽失而复得,然张玉又攻陷沧州,擒下了徐凯,甚至……”

       平安眼中闪过怒火,咬牙道,“甚至他们还坑埋了三千降兵!”

       盛庸闻言微微低下头去,他也曾发兵救援,只不过被朱能挡了回去,后面又在临清与滑口与燕军遭遇,都败师而归。

      “你还在想什么?皇上让你不杀燕王,你还真要放过他吗?燕王不死,靖难不平!这个道理你不懂吗!”平安见盛庸一言不发,上前两步晃着他的肩膀,愤声道。

      “燕王用兵虽得中山王传授,却仍袭岐阳王旧法,你且回定州,等信出兵。”盛庸终于抬眸看向平安,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握紧了腰间的佩剑。

       建文二年,腊月二十五,朱棣自攻下沧州之后,又进逼济宁。盛庸闻讯,亲自率军驻扎在东昌进行拦击,背城列阵。

       朱棣率军直逼盛庸军队左翼,怎知盛庸军的左翼竟岿然不动,连月的胜利几乎让朱棣忘记了之前三个月未攻下济南的无奈,更兼坑埋沧州降兵后,骨子里的嗜血被彻底引诱了出来,朱棣率领精骑竟敢直冲盛庸军队的中坚,盛庸张开队列放进燕王,又以甲兵包围数重。

       可惜,朱棣不是二十万敌军中率数十精骑大杀四方的李文忠,盛庸也不是任由敌军宰割的李伯升,毫无意外,朱棣被围了。

       只不过朱棣毕竟是朱棣,纵然猛冲也并非不做准备,而盛庸军多日来受挫于燕军,如今面对皇帝亲自下令不许伤害的朱棣,再加上朱棣的虚张声势,倒是有些进退两难。

       朱能见朱棣被围忙,率领手下冲进阵中来救,张玉见状也挥戈入阵,朱棣自就藩北平,与元军作战多年,最擅长的便是机变之策,见朱能、张玉赶来,乘机突围而出,怎知恰逢平安率军赶至。

       朱棣此时,正是身后火炮齐鸣,身前平安大军堵截,朱棣仗着朱允炆的旨令一马当先,并不将平安放在眼里,怎知平安大军却不似盛庸军队那般客气礼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不给朱棣任何迂回牵制的余地。

       朱能眼见情况危及,忙策马至朱棣身旁,见平安军中乱箭射来,连忙回护,张玉见朱能护燕王在前,只得奋力拦截身后盛庸大军,不过须臾,燕军已死伤过万,更有不少南军想起被燕军坑埋的沧州降兵,胸中满腔仇慨,如何不拼死剿灭燕军?

       平安眼见燕将朱能就要护朱棣逃走,忙亲自于马背上弯弓射向朱棣,只可惜两箭被挡,第三箭堪堪划过朱棣的披风,平安见状收了弓箭,接过亲兵递来的铁槊,便向朱棣疾驰而去。

       见平安疾驰而来,朱能忙上前抵挡,他一面要护朱棣出阵,一面又要应付平安,也甚为不易。毕竟平安十七岁便可举数百斤重物,得太祖夸赞,真要单挑,不一定会输朱能。

      “殿下,快撤!”朱能边格挡边冲朱棣喊道。

      “平安!你难道要违抗皇命不成?!”朱棣见张玉还未赶来,心中焦急,还欲再等片刻,忙持枪朝平安喝道,“念你乃太祖养子,本王此番不与你计较,靖难只为清君侧,不关尔等之事!快让开!”

       平安闻言冷笑,手中长槊一横便又策马朝朱棣奔来,“拼着违抗皇命,今日你也别想活着出去!”

       朱棣见状只得回马另择路突围,眼瞅着张玉未冲出敌阵,朱能还被平安纠缠,只得率领数十骑兵拼死突围,一直逃到馆陶,才敢稍歇片刻。

       直到月亮西斜,朱棣才见朱能聚拢残兵赶来,忙问道,“张玉呢?”

       朱能闻言避而不答,眼见如今燕军已死伤数万,只剩百余人突围而出,连忙道,“殿下,我们还是即刻北上回北平吧!只怕盛庸并不肯善罢甘休!”

       迎着呼啸而来的北风,朱棣心中突然多了几分忐忑,摇头道,“再等半个时辰,世美他一定能赶过来的!”

       朱能领命下去,不多时又拎了一个骑兵回来,只听那骑兵跪下向朱棣哭道,“张将军,张将军他已经死了!当时一个火弹射来,正好打中了将军的腰,然后,然后南军见状就一哄而上……”

       朱棣一把将那骑兵揪了起来,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等那骑兵将张玉落马的情景描述了整整三遍,才觉自己的领口微松,眼见朱能给他使了个眼色,忙溜了回去。

       朱棣只觉心口一阵绞痛,自起兵以来,他从未遭遇过如此惨败,也从未损失过张玉这般的大将……明明,胜利仿佛就在眼前了,却仿佛怎么也够不到。

      “殿下,高阳郡王来了!”朱能低声道。

       幸得有朱高煦相接应,哪怕一路上平安与吴杰设伏,朱棣也算全须全尾地回了北平。

       眼瞅着四哥大败而归,朱权心里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不喜欢朱允炆这个侄儿,可如今对朱棣也再不会有一丝的同情,只冷眼看着道衍等人每日出入燕王府内,尽全力照顾好长子朱盘烒,偶尔也会跟朱高炽聊两句罢了。

       张辅见父亲死无尸骨可寻,更不肯咽下这口气,本来朱棣欲让其留守北平,可张辅坚持来年追随燕王一同南下,朱棣只好答应下来。

       转眼间便到了建文三年,刘璟自谏言不被采纳之后,便气得辞官回乡了,哪怕朱允炆见盛庸兵事再起,想重启刘璟,都被谷王朱橞劝道,“恩师一向性格刚直,他既自辞,又何必再请?如今先生已年近六旬,陛下也该体谅才是。”

       朱允炆闻言,只好作罢,但闻盛庸年前一战大胜,还是忍不住祭庙告捷,甚至对李景隆都多了几分往日的温情,只是他忘了,自己下令“不得杀害皇叔”的诏令还未取消。

       等到三月二十二,朱棣率师南下,与盛庸再遇夹河,盛庸专克朱棣的各种花里胡哨,不出半日,燕军大将谭渊战死,朱能、张武等殊死奋战,才使盛庸大军稍退。

       此时天色已晚,两军各自敛兵入营,朱棣则亲引十余骑兵逼近盛庸敌营以探敌情,盛庸闻讯,悄然派兵将其合围,天明之后,朱棣望着层层包围的盛庸大军,见并无平安的军队在内,轻笑道,“难不成你们真的敢违背皇命吗?本王奉《皇明祖训》起兵靖难,以清君侧,谁人敢拦?”

       盛庸终究没有平安那日的气魄,站在远处闭口不言,众将士见大帅都如此忌惮燕王,更不敢乱发一箭,竟就这样让朱棣从容不迫地上马离去,哪怕听闻朱棣轻蔑的口哨声响起,众南军也敢怒不敢言,只觉心中悲凉,自己拼了命为朝廷效力,可朝廷却要保敌军大帅无伤,那还打个什么劲儿?

       等平安率军从真定赶来,见盛庸又放走了朱棣,气得在帐内大骂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苟利于国,专之可也!若乘此得杀燕王,则燕军瓦解,大功告成,何至有再出之患?如此放走燕王,你又跟李景隆有什么区别?!”

       盛庸不置可否,转身给平安倒了杯茶,仍不发一言。

       如此又是一月有余,南军渐渐不支,可如今天气渐渐炎热起来,朱棣也不想再打,便按照道衍的意思向朝廷暂且议和。

       此时朝廷见盛庸与燕军打得有来有回,哪里肯接受朱棣的议和,朱允炆更是直接给黄子澄又复了官职,还让大理少卿薛岩前去告知朱棣,若其卸甲归藩,赦其无罪。

       朱棣听了薛岩的话不禁笑道,“薛少卿此言差矣,若不是朝廷逼迫、佞臣当道,本王何至于起兵?”

       不过很快,朱棣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平安、盛庸、吴杰分兵切断了燕军的粮道。

       朱棣即刻又派指挥武胜前往金陵城,上书请求盛庸、平安、吴杰等人退兵,朱允炆也甚为恼怒,见朱棣给脸不要脸,直接将使者武胜下了狱。

       朱棣闻讯更是气愤,妈的,给你甩个面子还真拿自己当根葱!

      “把李远叫过来!”朱棣转头看向朱高煦,沉声道。

       朱高煦闻言立刻领会了父王的意思,忙道,“何必让他再跑一趟?孩儿直接跟他一道去沛县就是了!”

       朱棣倒是吃了一小惊,忍不住笑道,“臭小子!你也会了?”

       既然盛庸敢断自己的粮道,那自己便去沛县,一把火烧了他的粮船,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他本以为自己家的老二只会喊打喊杀,没想到,竟然还会动脑子了。

       眼见朱高煦多次于乱军之中救自己出阵,哪怕徐玉锦一直更看重老大,朱棣也难免多偏心一点朱高煦。

       “路上小心些!”朱棣见他出门,还是忍不住喊道,“回来时,我让张辅去接应你们。”






【本故事纯属虚构,系元末明初历史原创小说,不代表史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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