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铃

这由不得你

 

【137】满面清泪映金陵,萧萧两鬓已生华

“一路风尘,不便进宫。”梅殷撇了郑和一眼,便径直领着手下的亲兵回公主府了。


朱棣转身盯着梅殷离去的背影,胸中怒意渐升,挥手召来纪纲道,“把他给我看好了!”


公主府内,宁国公主见梅殷平安归来,不禁急奔至前厅,打量梅殷浑身上下完好无损,这才紧紧抱住他,哭道,“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梅殷心里一边惦念着朱允炆,一边看着自己妻子消瘦到发黄的脸庞,只能内疚道,“对不起,你在京中受苦了。”他虽然守住了淮安,可还是没能挡住朱棣南下扬州,才致使南京城陷。


宁国公主急忙摇头道,“你已经尽力了,我知道的。”


“可是,”梅殷悲愤交加,抱着宁国公主道,“可是皇太子朱文奎失踪,二皇子又被囚凤阳,如今就连孝康皇帝的三子、四子也接被贬为庶人,他朱棣怎么敢光明正大地称帝的?!”


宁国公主连忙捂住梅殷的嘴,“快别说了!以后这样的话都别说了!好不好?”


梅殷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妻子,惊道,“你就已经认了他朱棣这个伪君了吗?”


“不然你又能怎么样呢?”宁国公主抓住梅殷的盔甲,摇头道,“如今允炆已死,你又能做些什么?从此以后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再不问朝政了,好不好?”


梅殷见状心如死灰,只身便进了后院,胸中只觉憋了一口闷气发不出来,见抄廊上悬挂的鸟笼中的画眉还在叽叽喳喳地乱叫,气得直接拔剑连砍了五六个鸟笼,宁国公主一路追来,顾不得梅殷手中持剑,直接从身后抱住他哭道,“求求你别这样了,好不好?”


梅殷手中的宝剑蓦然落地,可心也彻底碎成了两半,想要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只能放声大喊,以抒心中悲愤。


被梅殷心心念着的朱允炆,此时终于跟随沐晟回到了云南,一路纵然有沐晟相护,可第一次远离京城,朱允炆难免还是有些受不了这舟车劳顿之苦,沐晟见状不禁叹道,“当初你发配朱橚来云南的时候,他走的那条路,比你的更陡。”


朱允炆默然低下头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就此在翠湖之畔安顿下来,因云南远离京城,加之朱允炆如今已容貌大改,倒也没有什么人认得他,只是久居于此,除了沐晟偶尔过来陪他聊聊天,倒是徒增了几分寂寥。


“景茂哥哥,我想文奎和文圭了。”朱允炆站在湖心望雪亭上,看着水鸽子成群结队地游来,不禁擦了擦眼泪。


沐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道,“文奎在九江府上,文圭在凤阳,他们都会没事的。”


“报!冯都督头疾复发,想要再见侯爷一面。”


沐晟猛地回头望向前来报信的亲兵,顾不得跟朱允炆告别,疾步踏过石板,策马朝云南都指挥使司赶去。


此时冯诚已经六十岁了,算下来,从当初陪沐英和沐春一起来云南,已经快二十三年了,来的时候,冯静还在。


“舅舅!”沐晟急跑至冯诚床头,见他如今唇干眼陷,更是心疼不已,忍不住落下泪来,“都是景茂不好,是景茂没有照顾好您,舅舅,您一定会好的,对不对?”


父亲说过,阿娘有一双和舅舅一样的灰色眼睛,可如今透过舅舅的眼睛,沐晟只能看到模糊的烛火影子,再看不见想象中母亲的样子,可突然又记起了冯静和沐春的样子,心中更是内疚,直扑到冯诚怀里哭道,“舅舅,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冯诚见沐晟来了,听见他的哭声,却怎么也看不清楚沐晟的样子了,只能费力地伸手摸了摸沐晟的脑袋,艰涩道,“晟儿,晟儿……”只是最后喊着喊着,就从“晟儿”便成了“春儿”,最后留下一声“庙儿”,便撒手离去。


沐晟已经分不清被褥上哪里是自己的泪水,哪里又是自己的鼻涕,只是想到既母亲、父亲、叔祖父、兄长去世之后,唯一的舅舅也离自己而去,只留他一人独守云南,更觉悲凉满怀。


众将士第一次见西平候如此失态,只得去沐府请青岚来劝沐晟。见青岚来了,沐晟这才慢慢平复了情绪,只是刚安排好给冯诚停灵的事情,便又听京城传报,“京城耿夫人上个月去世,本月初已下葬。”


沐晟闻言不禁一口鲜血涌了出来,虽说耿氏是他的继母,可他自幼跟随在耿氏身边,受其教导,就算有过矛盾也难抵十几年的舐犊之情。


如今不过月余,便接连遭遇两场丧事,沐晟的心情可谓是差到了极点,除了处理政事和日常练兵,沐晟再懒得去敷衍别的什么人,可偏偏就有那么不长眼的要来试一试沐晟的脾气到底有多好。


当初因着沐英和沐春远在云南,沐晟为稳定沐府在京中的局面,行事一向谨小慎微,从不肯得罪什么人,就算当初自己大婚时的聘雁被朱楩给弄没了,都不曾气恼,还是沐昂硬拽着朱楩去找朱元璋告了状,这才让朱元璋将朱楩教训了一顿。


此事之后,朱楩便一直记恨着沐昂,也曾在军中练兵时找过沐昂的茬。后来朱允炆即位后着手削藩,沐晟这才向朝廷控告朱楩不法,让朱允炆将朱楩贬为了庶人,怎知朱棣登基之后为显宽厚竟又恢复了他的亲王之位,依旧放他回云南就藩。


只是如此一来,朱楩更为忌恨沐晟了。听闻沐晟如今正为继母耿氏和舅舅冯诚服丧,朱楩吊儿郎当便要去沐府吊丧。


沐晟也向来厌恶朱楩,闻言只冷声道,“不许他进来,脏了沐府的地。”


许是沐家久镇云南,连带着家中的奴仆都沾染了几分傲气,竟直接将沐晟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了朱楩,气得朱楩当场就拿马鞭将那仆人抽了一顿,可沐府就是没人开门,朱楩只好率领随从在昆明城招摇撞市地胡闹一番后扬长而去。


一回岷王府,朱楩便气急败坏地让手下把府内的左长史喊来,沉声喝道,“你快去写!写给皇上的奏折!就说,就说西平候沐晟目无王法,不尊《皇明祖训》,多次折辱于本王,还倚兵自重,意图谋反!”


左长史闻言,知晓岷王一向喜怒无常,更不会听劝,只好提笔按他的意思写下。


朱棣收到朱楩的上书后,正巧徐玉锦来喊他用午膳,朱棣不禁笑着把朱楩的折子拿给徐玉锦看,“你说老十八跟老十七只差了一年,怎么这脑子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呢?”


徐玉锦看到朱楩那封满口胡邹的奏折,也忍不住笑道,“当初沐晟成亲的时候朱楩就弄坏了人家的聘雁,还是父皇亲自教训的他!如今不知又怎么欺负了沐晟,便要抢先一步告状了。”


“还目无王法,就他自己做的那点屁事儿……要不是他是我弟弟,我都想揍他一顿!”朱棣摇了摇头,见朱楩还敢攀诬沐晟谋反,更是当做一个笑话,“如今沐云已经嫁给了燧儿,这些日子你多辛苦些,争取下个月把常宁和沐昕的婚事也抓紧办了吧!”


徐玉锦点了点头,提醒道,“话虽这么说,你也还是得给他们两个各自去信一封。”


朱棣转身回书桌旁道,“放心。”说罢,朱棣便给朱楩写了一封信,只言沐晟之父有大功于朝廷,望皇弟不要开罪与他。


见徐玉锦又喊他去吃饭,朱棣摆手道,“等一会儿,我还是得跟沐晟去信一封。”


“这件事情就是十八弟胡搅蛮缠,你跟景茂又说什么?”徐玉锦歪头道。


朱棣见状忙让郑和取诏书一封,象征性地写了些告诫之语,叹道,“不管怎么说,十八弟毕竟是亲王之尊,一是为照顾皇室颜面,二来也是告诉沐晟此事,朕也并不曾怪罪与他,本就相距甚远,有的话还是要及时说清楚的好。”


却说朱楩收到朱棣的提醒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更加违法乱纪,竟敢擅自收押岷王府周围土司的印信,遇到不遵者甚至直接杀了立威,更不要提出门逛街的时候随手杀几个百姓了。


沐晟本不想搭理朱楩的,可朱楩的所作所为已经威胁到明朝廷与当地土司、百姓的关系了,待收到朱棣的诏书后,心中也是大为恼火,直接命人将朱楩的罪状和证据一一罗列清楚,快马寄回了京城。


朱棣见朱楩这个蠢蛋弟弟实在不开窍,还有十几天沐昕就要跟自家女儿大婚了,朱棣也实在懒得再为了朱楩跟沐晟把关系闹僵,便直接下令削了朱楩的护卫和官属。


自此之后,朱楩就算想闹也没多少人手了,虽然依旧傻不拉几地待在云南哼哼唧唧,至少也不敢再去昆明烦沐晟了。


话分两头,云南沐府暂且安定了下来,京城中沐府刚处理完耿氏的葬礼,便又要急着张罗小公子沐昕和常宁公主的大婚,亦是忙得不可开交。


见沐晟不在京城,李景隆也不免过去沐府帮忙,这日正跟礼部侍郎在西平侯府商讨公主大婚当日的细节,便听李冀来报,“平阳郡王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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