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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由不得你

 

【薛宝钗x林冲】洪教头夜斗林冲,月如练二更思怀

       接上回,且说林冲距沧州几十里远近时,正巧经过柴大官人的庄子,便就往庄上投奔,却逢洪教头屡次挑衅,柴进又欲看看林冲的武艺,便就将酒席撤了,让他们两个比武。

       薛蟠一听说两人要打起来了,也十分兴奋,急回房去找带来的一把精巧的嵌珠镶金的匕首,就要拿出去做彩头,宝钗见哥哥回来,便问他道,“翻箱倒柜地做什么?”

        “当日出来时拿了把匕首,一路上却没得用,如今外面有两个教头要打起来了,我也拿个彩头,让他们两个拼些力气,好看得热闹!”薛蟠又点了两支蜡烛,看见宝钗,随口答道。

        “哪两个教头?”宝钗端过烛台,就在一旁照着,见哥哥还没找到,不禁道,“成日里东西乱放,什么东西要用自然放外面,若来时路上真遇到强人,还没等你找到刀呢,脑袋都没了。”

       “哎呀,这不路上没事儿么?”薛蟠道,“这洪教头是柴府的枪棒教师,那姓林的就是当初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诶,我怎么记得母亲说过,他跟贾府里的林妹妹,还是族亲呢,林家也不说救救他。”

       “隔了十万八千里的族亲,且林老爷还在扬州,哪里管得了太尉府和开封府的事儿?”宝钗叹道,“你也别找了,就算找着了,那林教头赢了,如今还是被押送的嫌犯,哪里还能带匕首上路?倒不如送他点银子实在。”

       薛蟠翻了半天没找到,这才起身道,“妹妹说的是!”便就取了十锭银子,掂量着约莫二三十两重,只是不好拿。

       宝钗便凑到哥哥面前道,“我帮你拿个盘子端着出去,再垫上一层红绸子,也好看些儿。”

       薛蟠随口应下,忽回过神来,才道,“你个小丫头出去干什么?”

       “我也想去看啊!这次母亲给的银子可知让我在这里疗养用的,你随手丢了二十五两银子出去,我连跟着出去听个响儿都不成么?还有你这一路上……”宝钗眨了眨眼,正要继续说。

       薛蟠急道,“好了好了!”眼见月上窗台,薛蟠生怕外面已经打起来了,便也顾不得管宝钗,就让她一齐出去了。

       且说林冲仍心中寻思道,“这洪教头必是柴大官人的师父,我若一棒打翻了他,柴大官人面上怎么看得过去?”

       柴进见林冲踌躇,便道,“此位洪教头也到此不多时,此间又无对手,林武师莫要推辞,小可也正要看看二位教头的本事!”

       林冲见柴进说出此言,方才放心,却见洪教头先起身道,“来,来,来!”

       说罢,洪教头便先脱了外衣,拽扎起裙子,掣条棒,使个旗鼓,喝道,“且使一棒来!”

       柴进也看向林冲道,“林武师,请较量一棒。”

       林冲闻言便就也拿了一条棒来,“师父,请教!”

       洪教头看了,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只见林冲拿着棒使出山东大擂打将入来,那洪教头便把棒就地下一甩鞭,来抢林冲。

       此时月光皎洁,厅堂里亮如白日,两个教头就在这月明地上交手,使了四五合棒,宝钗才和哥哥赶到。

       宝钗见林冲身上还带着枷,不禁小声冲薛蟠道,“这不公平!林教头还带着七斤半的铁枷,如何使得出真本事!”

       怎料柴进看了一会儿,忽听身后有人说话,见是宝钗,便笑道,“宝丫头说得对!”

       “二位且住!”柴进急回头冲两位教头喊道。

       只见林冲托地跳出圈子外来,柴进道,“教头如今多了这副枷锁,如何使得出本事?”

       说罢,柴进便又让庄客取了十两银子来,给了董超薛霸二人,这两人见柴进人物轩昂,不敢违他,又落得做人情,得了十两银子,亦不怕林冲逃脱,就将林冲护身枷给开了。

       柴进大喜,冲两位教头道,“进犯两位教师再比试一番。”

       洪教头见林冲刚才棒法怯了,就要提棒欺他,却待要比,只听得身后薛蟠道,“洪教头且住!”

       洪教头往后看去,却见薛蟠身后的那小姑娘手里托着十锭银子,约莫二十五两重,又听那小姑娘道,“二位教头比试,自不为此利物,然比赛总要有些彩头,若赢了的,便将此银子拿去,权做个酒钱。”

       柴进也正有此意,便从宝钗手里把银子接了,让庄客又添了二十五两银子,凑足五十两银子,心中又想逼着林冲使出真本事来,便就将银子故意丢在地下。

       洪教头见了,心中越发恼林冲来这里,又要与自己争抢银子,又怕输了锐气没脸待在这里,就把棒来尽心使个旗鼓,吐个门户,唤作“把火烧天势”。

       林冲刚刚看见柴大官人身后的那小姑娘,只觉得有些眼熟,又听得她说话,才记起来她便是薛家的那个小姑娘,且见柴官人将银子泼洒了一地,心中暗道,“柴大官人心里只要我赢他。”

       林冲再无顾忌,也横着棒,使个门户,吐个势,唤作“拨草寻蛇势”。

       洪教头望胜心切,又喝一声,便使棒从上盖将入来,林冲往后一推,那洪教头又赶前一步,提起棒,又复一棒下来,怎知脚步已自乱了。

       林冲见他乱了阵脚,把棒从地下一跳,却道是只顾往下劈脸赢,不防脚下已成空,洪教头措手不及,就那一跳里和身一转,那棒直扫着洪教头的背上,一时力大,就震得他撇了棒,扑地倒了。

       薛蟠只见两人前面打得眼花缭乱,还不及看多时,那洪教头已挣扎着起来,满面羞惭,往庄外走去了,这才觉自己二十五两银子花的有点亏,若是到勾栏院里,也不止看这么一会儿。

       柴进忙唤家仆将地上的银子捡起来,就包在一处,林冲往沧州城后的盘缠打点花费。

       林冲哪里肯受,忙要推托,薛蟠笑道,“教头莫要推辞,再辞便是驳了我柴叔父的面子了。”

       柴进忙道,“小可祖家与薛公子家有些交情,他父亲又比小可打上几岁,这孩子便唤我一声叔父。”又见宝钗还在,便将她介绍道,“这是薛公子的妹妹,如今来庄上养病,乳名宝钗。”

       “宝丫头幼年也曾随她父亲来过我庄子上,那个时候,我记得才这么一点儿,现在竟长这么大了,不过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淘气!”柴进笑道,从桌上抓了一把酥糖给她,又让家仆往后堂重新收拾一桌酒席。

       宝钗见柴叔父还把自己当作个小孩子看待,握着手里的糖,仰头看着他,“我不小了,哪里还天天要吃糖,再吃就胖了!”

       柴进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好好,不吃糖,那叔父送你个新鲜玩意儿,好不好?”

       “嗯?”宝钗听得堂外有动静,忽见两个仆人提着个笼子走来,里面关着一只小雪貂。

       “今日打猎时得的,送你了,快带着它回屋去吧。”柴进笑道,以前虽然和薛家的这个小姑娘见面不多,可他家里又没个妹妹女儿的,每次见着她,难免宠溺些儿,有时候在庄子上乱跑,也不责怪,只吩咐下人看好宝丫头。

       不一会儿家仆来报后堂的酒席备好了,柴进便携着林冲的手,往后堂去了,连带着薛蟠并几个庄客。

       一时酒酣,柴进便又跟薛蟠讲了些他和薛父以前的趣事来,林冲在旁边饮酒,这才觉京中大族相护关联之深,那柴大官人本是柴世宗的子孙,又与紫薇舍人薛公是好友,而薛蟠的父亲娶的又是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的嫡女,薛蟠的姨母嫁得又是荣国公如今的嫡亲二房老爷,又有自己族内的嫡支林如海娶的也是当初荣国府的小姐,那族妹林黛玉的外祖母又是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

       还有如今京城中的高俅、童贯、蔡京几个,虽根基不如这些大族深厚,可近些年也培植了不少势力,比如领大名府的梁中书等等……林冲突然觉得自己当初在东京的一个小小枪棒教头之位,居然那样的渺小又可笑,无甚前途也便罢了,妻子多番被人羞辱,自己却连一拳也挥不出去,丢下一封休书,还落得个发配充军、险些死在野猪林的下场。

       一时之间,竟连这酒也吃得不畅快了,哪怕如今,自己也像是这庄子里的一个万物,别人丢些银子,就要跟那洪教头一样,想方设法地使枪弄棒,得些赏赐过活!

       想到此处,林冲不禁又多喝了两杯酒,董超和薛霸见了,又怕耽误押解的时间,便拜过柴大官人,扶着林冲往后房歇息去了。

       薛蟠见柴叔父庄上不少好玩儿的,便又多聊了些时候,却说他本性虽不够好,也并非十分可恶之辈,可从小族里家长事务繁忙,平日里都疼爱小宝钗,也不怎么管他,薛蟠从小便就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到了哪儿都是一味的使钱,因此手下便都更加奉承,当时在金陵见了拐子二卖的甄英莲,一时起兴,手下的人见冯渊无势,就活活打死了他。

       薛母当时也十分气氛,打发了薛蟠身边的一干人等,却不曾想到他到了京城贾府中,竟跟着学堂的那帮孩子学得比以往更坏上十倍,可如今一旦离了京城,到了柴大官人的庄上,他每日打猎游乐,又有柴府的人管着,也能略微安静些日子,柴进又念他少年撑起薛家,便也宽待他几分。

       且说林冲被董超薛霸两人抬回房里后,两人看在柴大官人的面子上,夜里也就未给他上枷了。

       今夜月光如练,林冲半夜一时酒醒,被窗外的月光照得越发睡不着了,便就起身点上蜡烛,给张娘子写了封信,尽述离别之苦,又将三十两银子包了,和书信放在一块儿。

       等躺在床上,林冲仍翻来覆去得睡不着,又想起当日在五岳楼下扳起高衙内的事情来,忽的脑海中闪出一个小巧的身影,却是今日在堂上见的那个薛姑娘,叫什么来着,宝钗。

       他本来想不起来的,可一旦想起当初五岳楼往后的事情,那天有她,后来自己和鲁智深吃完了酒,往贾府东北角去找娘子的时候,她也在,那日自己被刺配沧州出城的时候,他并没有看见她,可是鲁智深却说是听到她的消息才一路赶来的,如今她怎么又先比自己到了柴大官人的庄上?

       次日清晨,林冲和两个公人吃过早饭,复带上铁枷,柴进和薛蟠都来送他,林冲才取出昨日写的那封信并三十两银子,递给薛蟠道,“听闻薛公子不日便要往东京去,还托令堂将此书银交付我那娘子,如今岳父还在高太尉手下做事,却不知那太尉是否容得下他,吾妻更不知依附何处!还望薛公子念在我岳父曾在王太公府上效命的份儿上,且扶持他一二,莫让他老无所依,林冲,在此拜谢!”

       薛蟠本是个爱讲义气说大话的,又敬佩林冲的武艺,当即便答应了下来,见林冲竟跪下,忙扶他起来道,“教头不必这般多礼!说起来,当日还是我那妹妹让荣国府的宝二爷,央了冯唐大将军家的公子,才托得孙孔目说服了开封府尹,判了个充军流放的罪名,未要得你性命。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教头自当在沧州城好好度日,张教头一家,便不念在祖上的情分,今日与林教头一见,不必多说也得照应一二。”

       且说宝玉偏是个心里藏不住事儿的,当日宝玉跟冯紫英说了林冲的事情,待林冲走后,薛蟠和冯紫英、宝玉他们几个一起吃酒的时候,也不知谁又提了起来,便就一桌人都知道了,薛蟠当时听了也恼,恼宝钗不跟自己求说这件事,非要七拐八拐地告诉宝玉,再让宝玉跟冯紫英去说,难不成他跟冯紫英去说此事,冯紫英就要推托不成?

       林冲又谢过薛蟠,见柴进安排仆人帮他和两个公人挑了行李,忙再谢柴进。

       柴进摆手道,“不必客气!”

       柴进又拿出两封书,吩咐林冲道:“沧州大尹也与柴进好;牢城管营,差拨,亦与柴进交厚;可将这两封书去下,必然看觑教头。”

       说罢,柴进即命家仆又捧出二十五两一锭大银送与林冲。

       林冲再拜谢过柴进,又与薛蟠辞了,远远望向柴家大院,再不见人出来,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一点点小小的缺憾,可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即转身随两位公人出了柴家,又过大石桥,上了宽阔大路,径往沧州城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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