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铃

这由不得你

 

【66】你为什么咬我?

朱元璋这几日身体抱恙,免了三日上朝。沐英难得空闲在家,不过习惯了早起,一大早便要去提问沐春最近的功课,却见沐春在书房收拾东西,沉声问道,“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孔先生说这个月要写两篇策论,一篇西汉的,一篇三国的,在家里心不静,我这就搬到国子监去住了,正好有什么不懂还可以问一下先生。”沐春一本正经道,依旧收着东西,并不给父亲行礼。

沐英沉思片刻,温声道,“既如此,我今日便送你去上学吧,这几天快入秋了,记得带两床薄被。”沐春整理东西的手顿了顿,微微点头。一路上父子二人相坐无言,只闻车外店铺里熙熙攘攘的叫卖声。

沐春时不时地借着被风吹起的帘子向外看去,想着景隆昨日写的文章,竟是比他还要好两分,迫不及待地想到国子监再跟他当面比试一番。如今太子渐掌国事,每日忙于政务,不再需要子弟伴读,李景隆去年便从东宫搬了出来,依旧到国子监读书。

一下马车,沐春便见魏国公府的轿子也在,还未等那人掀帘下来,沐春便跑过去喊道,“玉锦姐姐!”沐英下车让人帮沐春把收拾的东西搬进去,这才抬眼看到徐达的长女徐玉锦,如今正值豆蔻之年,已是和燕王朱棣定了亲。

这几个小孩子幼时便常常玩闹在一起,也分不清辈分,只哥哥姐姐叔叔侄儿的混叫,今日我管你叫哥,明天你管我叫叔。因着沐春和李景隆幼年便和几个皇子一起读书,朱棣又常常不交作业,便都是由好侄儿李景隆代他写的,沐春又和景隆关系极好,几个人便常常凑在一起,时间久了,徐玉锦每次做点心都要给景隆和沐春单独送一份儿。

徐玉锦见沐春跑来,笑道,“小馋鬼,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带好吃的过来了?”徐玉锦的弟弟徐允恭也在国子监读书,她便常常送些吃的过来,连带着便给沐春和景隆也送一份。

沐春向来嘴甜,只冲着徐玉锦“好姐姐”“好嫂嫂”“好婶婶”的叫个不停,徐玉锦也不恼,只盯着沐春笑。沐春忽觉后脑勺被重重敲了一下,一回头才看见徐允恭赶了过来,噘嘴道,“你打我做什么?”只是拿人手短,当着徐玉锦的面也不跟徐允恭再争执。

徐允恭一脸严肃地看着沐春,轻哼一声,接过徐玉锦递过来的点心盒子,给姐姐行礼后,拉着沐春便要走。沐春只觉好笑,明明他和徐允恭年纪相差不多,可徐允恭却总跟个老学究一样总是一本正经的,饶是如此,沐春和李景隆倒是更喜欢捉弄他了。

沐英看着徐允恭和沐春进入国子监,忽见宋濂先生走来,忙行礼问候,又遇到几位同僚,免不了再寒暄几番。只是看到徐玉锦,沐英便想到沐春如今的年纪,再过两三年也要说亲了。可这京城中与他相熟的几家少有适龄的女孩儿可以说给沐春,也不知沐春将来的婚事会落到哪里,想到这里,沐英免不了又发愁一番。

等过了新年,便是徐玉锦和朱棣的大婚了。朱标给弟弟的大婚之礼基本都是一模一样的,以免显得厚此薄彼。朱樉懒得管随礼的事情,由着观音奴去操办,如今毕竟还在京城中,朱樉纵使再不喜观音奴,也不敢太胡来,只是一直远着她。朱棢是朱棣年龄最小的哥哥,幼时整日里跟他打闹惯了,从不肯让着朱棣,如今见他大婚,也只是随意从晋王府落灰的库房里挑了些东西送去。

朱橚作为朱棣的胞弟,母妃早逝,自幼多受四哥的照顾,虽无甚珍宝,也精心备了一份贺礼送去,还有些自己做的药枕。正所谓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朱元璋的长子儒雅,次子英武,三子骁勇,四子怀勇,皆能兵善战,或显于庙堂,倒是朱橚无心骑射,只爱读书。许是幼年受了文庙姐姐的影响,朱橚对医术颇感兴趣,王府上没有多少门客,倒是有不少医生。

徐达去年冬季刚从北平练兵回京,正月参加完小女玉锦的婚事,便又要北上西安戍边了。待徐玉锦出阁后,家中诸事便由长子徐允恭学着掌管,徐达不禁对他严苛几分,常常道,“你身为魏国公府的世子,更要谨言慎行!”

见女儿凤冠霞帔便要跟着宫娥出府,徐达难得慈爱地拍了拍徐玉锦的肩膀,温声道,“你入宫后,要孝敬公婆,行事有度,与燕王两厢和睦,你娘有空会进宫看你的。”徐玉锦是他膝下的长女,自幼聪颖懂事,更兼得她母亲谢翠娥的清婉秀丽和自己的英气之姿,从小也是他捧在掌心的宝贝。

因徐达常年戍边在外,徐玉锦常常一两年才能见到一次父亲,此番出嫁,听父亲温言,更触景伤情,像幼时般扑进徐达怀里,抽泣道,“爹爹,我舍不得你!”

徐达暂立片刻,轻轻将徐玉锦的衣裳整好,笑道,“今年冬天爹就回来了,你如今已是燕王妃,可不能像小时候一般调皮任性了。马娘娘对你一向慈爱,到宫里只要事事恪守规矩,便跟在家是一样的。”

谢翠娥见女儿出嫁,也泪眼汪汪地望着他们父女二人,忽想到了自己二十多年前出嫁的情景……那时她父亲谢再兴镇守浙东未归,皇上便自作主张将她和姐姐分别许配给了徐达和朱文正。后来父亲和兄长投诚东吴不知所踪,姐姐也因为大都督朱文正谋逆一事受牵连自缢,谢氏满门竟只剩下她一人。

幸得如今四海平定,女儿能嫁给燕王为妃,想来可安稳富贵一生,不必再经历她当年的心惊肉跳、四面楚歌。谢翠娥想到这里,强按下心中的种种哀情,回给女儿一个坚定、温柔的眼神,微微笑着。

徐玉锦常年在家中帮母亲主事,母女二人早已是心有灵犀,见母亲冲自己点头,缓缓定了定神,才转身出府。她本是极坚强自立的女子,只是在父亲面前,难免流露出孩子的神态。

徐玉锦坐在轿子里,紧张地揉着手帕,忽见轿外的小宫女阿玫递进来一颗核桃,徐玉锦好奇地接过,打开核桃后却发现里面是朱棣写的一张小纸条,只有四个字,“放心,我在”。徐玉锦面颊不知为何陡然发烫起来,忙将那纸条揉了捏在手中,又忍不住打开再瞅一眼,看着那四个无甚章法的字,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又忙收了表情,借帘子的缝隙看走到哪里了。

等各种各样繁琐的礼仪都走了一遍,徐玉锦只觉脑袋被凤冠压得沉重不堪,只是回婚房后朱棣便又有事出去了,她也不好立马摘了下去,只端坐着想明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行的礼节,直到她肚子都饿扁了,才听到门口的宫人给朱棣行礼的声音,忙端坐好。

虽说两人自幼相识,可如今既是夫妻,便要立规矩,等朱棣进来,必要先跟他约法三章再说别的。徐玉锦心中如是想着,却见朱棣已大踏步走了进来,刚要开口说话,便见朱棣摘了她头上沉重的凤冠丢在桌上,只冲着她笑。

徐玉锦被他盯得害羞起来,微微撇过头去,忽觉朱棣向她靠近,带着温热的气息,更低下头去,便将早些时候要什么约法的三章丢了出去,只紧张地抓着裙子,也不敢看他。

“我……”徐玉锦好不容易定了定神,想要回头跟朱棣说些什么,便被他抱在怀里胡乱吻着,今晚再也没了说话的机会。

朱棣闻着徐玉锦身上淡淡的体香,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吸引力,他的母妃在生下弟弟朱橚后不久便病逝了,他从小由奶娘带大,除了皇后娘娘几年前就给他定下来的徐玉锦,身边从未有过什么亲近的女子。

炽热的呼吸中,是朱棣对世间独属他的珍宝的擦拭与爱惜。

窗外月光正好,北斗七星闪烁着、摇晃着,忽的一颗流星滑落天际,落在了燕王府的后院,惊醒了休眠的春蝉,一条小小的裂缝从土地中伸展开来,由蚯蚓率先带来春的讯息,小溪边的蝌蚪顺着水流钻进裂缝之中,坠入深不可测的地下洞穴,努力向上游去,直至看见那启明星闪烁着璀璨的亮光,才安逸地游在岸边,不防被一只黑鱼嗦进口中,来不及成年又进入下一世浮游的轮回。

夜已入深,徐玉锦来不及想自己刚刚要跟朱棣说些什么,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只觉身旁似乎挨着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炉,不一会儿便出了一层薄薄的香汗,胡乱推了两把,才贴着凉冰冰的墙面舒服地睡了过去。

朱棣向来睡眠很轻,忽觉怀里的宝贝不见了,一把将她从墙角捞回来重新箍在怀里,贴着她的脸颊亲了两口,才缓缓睡去。没过半个时辰,徐玉锦便又被热醒了,也不睁眼,直使劲儿推着朱棣,却怎么也推不动,气恼地向朱棣肩上咬去,见朱棣就要醒来,忙闭上眼睛装睡。

朱棣睡梦中忽觉右肩上一疼,立马醒了过来,正欲唤醒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徐玉锦,见她眉目困倦,也不愿再闹她,只是报复性地又将她往怀里紧了两分。

徐玉锦忽觉自己被箍得喘不过气来,又不好当即醒来,只忍着等朱棣睡着了再咬他一口,可两人闹了一晚,如今实在困得不行,没多久便真的熟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到了早上天半亮的时候,朱棣早已起身,见徐玉锦醒了,忙跑到床边露出自己膀子上发紫的牙印,愤愤道,“你昨天睡着了怎么还咬人?”

徐玉锦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歪头道,“你在说什么呀?”

朱棣见她不认,一双明媚的狐狸眼紧紧盯着徐玉锦。徐玉锦心虚地躲到被子里,闷声道,“你让阿玫进来,我要换衣服了。”不防朱棣忽的掀开了她的被子,一把将她捞了出来,狡黠的目光落在徐玉锦身前,“大将军作战一向是步步为营,你这般偷摸突袭,是跟谁学的?”

徐玉锦慌忙将枕头挡在身前,涨红的脸颊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让人垂涎欲滴,朱棣飞快地在她脸上轻啄一口,想到今日要去给父皇和皇后娘娘行大礼,才捏了捏她脸上的小肥肉,低声道,“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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