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铃

这由不得你

 

【81】婚礼的前半场

       沐春接过那枚玉佩,虽然天色渐晚,但映着烛火依旧可以看出这玉佩质地圆润、流光轮转,上面是镂雕的两只仙鹤,一只正欲展翅入云,另一只则在溪边饮水,远处层峦叠翠,映着近处的水流和远处的祥云,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沐春见这玉佩的寓意甚是吉祥,又无甚不妥之处,便小心收下,甜甜道,“谢谢太子叔叔!”

       不出两日,宫中便派人去诏狱传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曹国公遭蛊惑忤逆犯上,如今蛊虿之臣已诛,朕念其多年征战有功,特赦其罪,自即日起,免曹国公一切在职,幽闭府内,闲人不得探视!”

       传旨的太监拿着圣旨居高临下地看向李文忠,语气悠长,“曹国公,接旨吧。”

       李文忠盘腿而坐,依旧挺直了脊梁,过了良久才起身拿过圣旨,大步跨出了牢房,独自离去,见景隆在门口等他,温声道,“走吧。”

       李景隆忙去搀扶父亲上车,却被父亲一把甩开,“不必了。”

       望着帘外的繁市喧嚣,李文忠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自此,他便再也不能出府了,那和一个废人还有什么区别?他不能横槊立马,不能上谏政事,不能主持国学……李文忠苦笑起来,这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呢?

       “父亲,景春的婚事,定在腊月十八。”李景隆见父亲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小心翼翼道。

       “知道了,既然皇上没有将你禁足,你便代我去沐府吧。”李文忠轻叹道,“回府后,你去把我的万檀弓收起来,算作是我给他的新婚贺礼。”

       李景隆点头应下,抿了抿唇,更不敢再提府上清客惨遭屠戮的事情,不料父亲却突然吩咐道,“府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把他们的名单整理一份出来,我拟出赡养银额之后,你亲自挨家挨户地送去,不许托给下人。”

       “是,父亲。”李景隆微微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多日不见,他有很多话想要告诉父亲,想要向父亲倾述,可父亲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肃穆庄重的样子,让他望而生畏,所有的话不得不咽在口中,只好摩挲着衣角,独自发呆。

       一回府,李文忠便看见张氏双眸含泪,急奔而来,视线也有些模糊,将她拥在怀里,轻声道,“我没事了。”

       因着李文忠幽闭在府,李景隆身上的担子倒是更重了,朱元璋更将他国子监的职位连升两级,又让他兼任兵部侍郎一职,多次召他进宫,只是李景隆经过父亲的事情,心里难免有了膈膜,举止谨慎了许多。朱元璋看着却是景隆这孩子顾盼伟然、雍容翩翩、进退有度,更胜他父亲几分,倒不禁对他多了几分疼爱。

       洪武十三年,腊月十八,沐春养好伤半个月之后,总算迎来了自己的大婚。沐英自获封西平候之后,数年来军功卓著,更兼来年又要跟随魏国公徐达一起参加北征,前途不可限量,沐春被杖责也不过一月又被皇上官复原职,因此此次沐春作为西平候世子,其婚事更受全城瞩目。

       宋国公冯胜身为沐春的叔外祖父,自是第一个到的,所送贺礼甚厚,单是西北的毛料皮货就好几箱,更不要提从吐蕃昆仑山下带回来的汗血宝马,众武臣见之都大为震撼,那宝马的毛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金子般亮泽夺目,全身骨骼血管表露无疑,一出汗便如同流动的瀑布一般,更胜天马下凡。

       沐春见这马外表清秀灵活、眼大眸明、头颈高昂,更兼四肢强健有力 ,自是爱惜不已,却听蓝玉说道,“这马虽然耐渴迅捷,却不太能负重,若不是宋国公的兵器太重了,只怕也舍不得送给你吧!”

       “叔外祖父一向最疼我了!更何况好马还需伯乐,总归能懂它的脾气,才能驾驭它的,好坏也不过都是相互的,不是吗?”沐春转身驳道,见常茂赶来,冲蓝玉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蓝玉倒是不依不饶,一把拉住常茂,挑眉笑道,“你看,你岳父还是不够疼你,人家只疼自家的侄外孙!”常茂瞪了蓝玉一眼,望着那汗血宝马难免有些眼馋,却也不好在沐春的大喜之日发作,锤他道,“就你话多!”

      “诶!我可是你的长辈!你敢打我?!”蓝玉说着便追了出去。沐春见他们两个离去才松了口气,却又碰到青岚来唤他道,“世子,今日宾客众多,你还是早些去前厅吧!”

       沐春点了点头,刚到前厅便碰见了李景隆和已袭爵的邓镇,笑道,“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了?”

       李景隆自从今年的事情之后,更添了几分儒雅亲和,轻笑道,“自是来帮你挡酒的!”

       沐春见李景隆面有倦色,忙拉他至偏厅的上座,见他起身要辞,忙按下道,“你好好坐着!”说罢转身看向邓镇笑道,“听闻国公爷也好事将近了?”

       “怎么叫听闻?韩国公外孙女的年庚八字都送到申国公府了!”李景隆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掷向邓镇,打趣道。

        邓镇闻言倒是很爽朗地笑了起来,抬手指着李景隆,却看向沐春,揶揄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记得早早地备下礼来,不然我可不饶你们!”他如今刚刚袭爵,又兼是庶子出身,自是急切想要稳固申国公府的地位,韩国公府抛来的橄榄枝,更如人困顿时递过来的枕头,邓镇便迫不及待地接了。

       “允恭怎么还没来?”景隆迟迟不见徐允恭,不禁望向外面。邓镇笑道,“你们几个还真有意思,当初在国子监一起欺负他的是你们,被他一状告到孔先生那里挨板子的也是你们,如今盼着他来的还是你们,嗯?”

       李景隆小嘴叭叭开就停不下来,端坐好捋了捋发冠下的带子,摇头道,“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叫打是亲,骂是爱……”

       邓镇强忍着笑意,抬眸叹道,“你看看,你把景春都说跑了。”

       “他今日是主,自是有的忙的,不过如今新娘子还没来,我们趁机好好放松一番,不然晚上可挡不了酒咯!”李景隆起身道,“走!我们也去后院看看冯伯伯送他的那匹好马。”

       徐允恭如今刚刚受任左军都督府的龙虎卫指挥使,又兼明年开春便要跟随父亲北征,一面又要帮父亲管理魏国公府事,自是忙得焦头烂额,一直到新娘子都接回西平侯府了,才姗姗来迟,众兄弟自是不肯放他,先灌了他五大杯酒又将他按下,知他一向酒品好、不爱闹事,更是不停劝盏。

       徐达自是和冯胜、沐英、王弼他们在里屋单独开宴,此时也管不着徐允恭,倒是蓝玉跟着常茂、景隆他们在院子里胡闹。

       沐春见徐允恭被灌得厉害,忍不住劝道,“你们也真是的!就知道欺负老实人!”不料一言激起千层浪,顿时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本该是主角的沐春,蓝玉更是一把勾住沐春的脖子直直将酒送到他嘴边,笑道,“这可是你自找的!今天不把你灌醉了,我还就不回去了,小~春~儿~”

       沐春挣脱不开,只好被他按着硬生生灌了三杯,倒像是被调戏了的清倌,见蓝玉又提酒壶上来,沐春忙扭脖子冲着常茂喊道,“姨父救我!”

       常茂毕竟和沐英也算得上是连襟,见蓝玉越做越出格,忙和邓镇一起拉开他,“你闹一闹就得了!”蓝玉眯着眼睛还瞅着沐春,笑道,“想来沐侯爷管他管得严,只怕如今……待他再多喝两杯,我还要好好教他呢!”

       沐英当初和文庙成亲时,已跟在朱元璋帐下五年有余,虽也被众人灌酒,但自有其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一套手段。可沐春不过跟着沐英从征两三年,又不似沐英般从小各色各样的人都接触了个遍,听蓝玉这么说,当即羞红了脸,可有搬不出人来镇他,半天才道,“你再胡说,我就告诉皇爷爷你欺负我!”

      “太子殿下驾到!周王殿下驾到!”沐春话音刚落,便闻太子和五皇子朱橚一起来了,忙整了整衣裳,接过侍从递来的手帕微微擦拭后,才出去迎接。

       朱标也是担心沐春年纪小,被这些哥哥叔叔们闹得厉害,又念及他母亲当初的情分,虽之前已送了礼,仍是亲自赶来贺婚,见沐春满脸通红,不禁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谁欺负你啦?”

       沐春转头瞪了蓝玉一眼,依旧低下头去,李景隆见状忙送上一杯清酒,恭声道,“殿下,这是十年前西平候在武夷时存的青梅酒,今日刚刚启封,还请浅尝一杯。”

       朱标望向李景隆,微微一顿,才接过酒,一饮而尽,见沐英、徐达等人正往这里赶来,无奈地看了一眼蓝玉,“你年龄最大,辈分最高,可不许跟着一起再闹春儿了。”

      蓝玉这才移至朱标身后,算下来,他本该跟沐英、冯胜他们坐一桌的,确实不该跑去欺负沐春。他本来还想跟着众人一起去闹洞房的,但见太子来了,也只好跟着一起去和沐英他们入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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